一叶小舟 发表于 2010-3-21 14:18:52

名人在线访谈录(本期人物:海瑞)

“身无半亩,心忧天下。读破万卷,神交古人。”在闭关锁国,科学技术落后的清王朝,他左老三尚可以如此自诩,那么今天这个改革开放的网络时代,我们更能与古人“一壶浊酒喜相逢”。本期我们就畅访一下历史人物:海瑞。
   记者:一部二十四史,敢骂皇帝的人可不多,刚峰大人,久仰!
海瑞:过誉了。中国不缺骂皇帝的人,从陈胜、黄巢,到李自成、洪秀全,一个比一个骂得欢、骂得狠。只不过这些乱臣贼子都是怀着不可告人的野心,想打倒皇帝做皇帝。而似我这般真正心怀百姓,想皇帝振作起来的人着实不多。
  记者:现在中国掀起明史热,特别是对你的追捧与日俱增。看来吃多了明矾和乙醚,大家普遍缺碘,要拿海带来补一补了。
海瑞:几百年过去,还叫后人惦记,受宠若惊了。不过也正应了那句话:有的人死了,却还活着;有的人活着,却已经死了!
记者:海大人,你老还真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角色,夸你几句就飘起来了。你先打住,听我把话说完。随着海瑞研究热的升温,也有不少专家学者对你提出质疑。
 海瑞:是吗?无所谓。千秋功过本就留待后人评说。
   记者:你不想听听人家的议论?
   海瑞:你且姑妄言之,我也姑妄听之吧。
   记者:首先是对你不幸的家庭生活的质疑。你幼年丧父,后来休了两任老婆,夭折掉三个儿子。人们说你“笃于行谊,薄于闺阁”,并推断你根本是一个不正常的人,或者说性格上有严重缺陷。
海瑞:混帐,本部堂的私事岂是你可以过问的!要在我大明朝,马上把你抓起来。
记者:“要在大明朝”,你怎么不说要在你治下的应天,我早被杖毙了。萧瑟秋风今又是,换了人间!你老也别摆官架子,大家不过在一起喝茶聊天而已。
  海瑞:罢了,看在你这后生还算好学的分上,我也不计较了。如果用现代家庭伦理学来考量我,或许不是一个好丈夫。如你所说,性格有缺陷吧——偏执。但我不是在家就爱较真,怎么能最后去和满朝文武较真,和皇帝老儿较真!
   记者:哎,对你不幸的生活表示惋惜,但对你的偏执致敬。美国人说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,而在万马齐喑的明朝,只有偏执狂才能响出惊雷。
  海瑞:理解万岁!
   记者:还有一点涉及到对你盖棺定论的评价。在中国,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一个清官,但却有不少人觉得你不是一个好官。从高拱、张居正、万历直到今天的学者,这一论点的市场不小哦。
  海瑞:扯淡!难道勤政、廉正还不算好官?你所说现在的狗屁学者我不清楚,但什么高拱、张居正之流,我太明白了,没一个好东西。就这几个王八蛋害的我,还罢了老子的官。
  记者:好大的火气!你几十年宦海沉浮,有一半的时间被罢官,憋出来的吧。
 海瑞:也许。
  记者:但我觉得你也要检讨一下。你巡抚应天时,缙绅之家纷纷把朱漆大门改成黑色,以示素朴,弄得苏州城里好像家家都在操办丧事。巡抚大人甚至干预官民的私生活,连佩戴奢华的首饰和嗜吃甜美的零食,也在禁止之列。这就正确吗?好官不仅要清廉,还要为民造福。按照今上的标准,你就没有构建和谐社会嘛。
  海瑞:哼,我生做大明臣,死为大明魂。你红朝之事,与我何干?你们今上的本家,总督胡宗宪的儿子,我不一样给绑了。
    记者:你牛!
  海瑞:言归正传,后人读史,过于片面。只把我当成廉正模范,甚至觉得我有时是好心办坏事。可我自己明白,海瑞还是一员改革的闯将,不是别人,正是我吹响了十八年隆万大改革的冲锋号。
    记者:你怎么也成中箭落马的改革者了?新鲜,接着讲。
 海瑞:隆庆元年,国事艰难。特别是江南大户兼并土地成风,国库空虚。高拱、张居正升列台阁后也琢磨着搞特区。而且和以后你们的搞法一样:中央一不给钱,二不给物,让特区自己去杀出一条血路来。
  记者:听你一说,是这么回事。不过当时的应天可比深圳难多了。
 海瑞:深圳小渔村,一张白纸好画图啊。应天则是江南斯文之地,庙大妖风更大,池深王八忒多!别的不说,单松江府里,就坐着我海瑞的救命恩人,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徐阶徐阁老。
记者:高拱、张居正都是人精,又掌着国家中枢。他们既不愿得罪人,也不可能亲自过问这事,当然只好选将前往。
  海瑞:什么选将,说寻枪更贴切。也怪我大明朝六部九卿,没有哪一杆枪比得上海刚峰的火力,我因此也就成了不二人选。于是,他们给我加官进爵,封官许愿,把我哄得乐呵呵、甜滋滋的,屁颠屁颠地就往应天去了。告诉你个秘密,赴任路上,老夫一直做着好梦:下基层干出政绩,不用几年就能返京,到时入阁拜相不跟玩似的。
 记者:哈哈,你原来也是个官迷!
  海瑞:学成文武艺,货与帝王家。中国的大小知识分子,谁不想出人头地,哪个又不是官迷!不过君子爱官,取之有道。
 记者:这点我服你。比起那些庸吏,你在能力、道德上高出许多。但你在应天的所作所为,虽然是一心为民,可毕竟矫枉过正了。
    海瑞:我之后被罢官十多年,才想明白这个道理,或者说认了这个输:海瑞实非封疆之才。这一点,高拱、张居正早在当时就看出来了,他们想我干的事就是“矫枉过正”,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政客。
 记者:我明白了!高拱、张居正根本不指望你能干出一番成绩来,也知道你干不出来。他们不过是为了医治大明朝这个沉疴以久的病体,才使出你这一剂猛药。猛药一下肚,病不仅没好,还立时把五脏六腑搞得大乱,不过目的却已经达到。此刻停用猛药,接以温药疗补,便可收痊愈之功。
 海瑞:年青人眼力不差,孺子可教也!
  记者:高拱、张居正的用心你当时就真的一点没察觉?
  海瑞:怎么说呢?也是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人,嗅也能嗅出点味道来。圣人说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,我权当是知之为不知吧。
  记者:你就不恨他们整你?
    海瑞:高拱、张居正位高权重,要整我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。我被免去应天巡抚之后,高拱和张居正都给新任巡抚写了信,也都谈到如何看待我的问题。第一,他们都认为对海瑞不可全盘否定,高拱甚至开宗明义就说:“海君所行,谓其尽善,非也;谓其尽不善,亦非也。”第二,他们都认为海瑞的目的是“除弊”而动机是“为民”,只不过做法不妥。张居正甚至用替我辩解的口气说,“其施为虽若过当,而心则出于为民”,总之动机和出发点是好的。第三,他们都认为我的政策只需调整不可推翻。张居正说得比较客气,说:“霜雪之后,稍加和煦,人即怀春,不必尽变其法,以徇人也。”高拱则说得斩钉截铁:“若于其过激不近人情处不加调停,固不可;若并其痛积弊、为民做主处悉去之,则尤不可矣。”这“尤不可”的一个“尤”字,说明高拱对海瑞的肯定要超过否定,甚至宁肯不否定海瑞的不足之处,也不能否定海瑞扫除积弊、为民做主的大方向。
    记者:看来两位阁老还真是“宰相肚里能撑船”。
    海瑞:他们拿我当枪使,我也利用他们找到了一展生平抱负的地方。我有私心,想着大干一场好平步青云,听着人们从海知县、海主事叫到海中丞,也巴望着当回海阁老。但我也存着公心,百姓贫苦、国事艰难,我既然有机会膺封疆重任,就要为国为民争一争。再者高肃卿、张太岳利用我,也不是去干什么坏事,而是为国效力,自己认了。他们二人各怀鬼胎,皆非方正君子,更不是真正的理学中人,但还算得上有功劳于社稷、有德望于朝野的能臣。
    记者:说得好!公中有私,私不废公。走下神坛,去掉那些浮夸之词的刚峰大人更让人尊敬。可惜你要以一人之力与天下官场争,哪怕是万人敌,也力量悬殊。
 海瑞: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。我既然“达”了,就要为天下人争。

  记者:说到争,你是每争必败,每败必升。在淳安与鄢懋卿、胡宗宪争,你被赶出浙江,可严嵩倒台,你却升官进京;与嘉靖争,你蹲了牢房,但隆庆登基后,又成了封疆大吏;最后同张居正争,你被罢官十多年,可当万历清算张居正时,却又一次复出。直言不讳地讲,你老人家可以算是明代党争最大的受益者。

    海瑞:我坚持认为这是道德上善与恶斗争的结果:自己被重用,是正气得到伸张;自己遭贬黜,则是邪恶占了上风。一句话:因为我从不跟着某人走,而是跟着正确的政治路线走。
   记者:哈哈,我朝的经典语录你也学会了,但我看这句话是说过头。你不过是运气好,撞上大运了。要说政治路线,张居正的政治路线怎么也比万历几十年罢朝的政治路线来得正确。
  海瑞:小伙子的口真毒,你就不能给老夫留点薄面。不过你所言也不虚,要是严嵩不倒,我一个小小的县令,哪有出头天?就是想骂皇帝但连上奏折的资格都没有,史册上也找不到我的名字了。
   记者:同你一番对话,倒让我知道了究竟是英雄创造了历史,还是历史造就了英雄。可你的作为会不会让人觉得你像个政治赌徒,在进行投机?
海瑞:这种论点不值一驳。我从没想过去赌什么,也没这么高明的赌技,只是凭着大明律法、依着圣人之言行事。再说了,就算投机,老夫也是拿自己的命出来投的,光这气魄,中华史册难觅二人!
  记者:好的!尽管你不在百忙之中,但还是要感谢你接受采访。
  海瑞:不用客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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